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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三)

原标题: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三)

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

丁希勤

《宣城历史文化研究》微信版第284期

历史上的祠山大帝发源于今安徽的广德县,唐宋以来广泛流布于皖、苏、浙、福建、江西等东南地区,“盖神之庙祀几遍江南”。目前学术界对祠山大帝的研究成果不少 ,但对其神话故事的研究不多。祠山大帝有感生神话、东游神话、阴兵神话、化豨(豕)神话、诞辰神话、出生地神话、礼斗神话、埋藏故事等,具体展示了唐宋以来祠山大帝信仰的形成、发展与变迁情况。

五、北宋礼斗神话与道教、天文之关系

光绪《广德州志》曰:“张真君以礼斗得道,至今横山有礼斗台。”

礼斗神话最早见于北宋政和四年常安民的《灵济王行状》,“安吉大姓施韬生子九岁不能言,祷于王,王附祝曰汝生子时秽触北斗,吾教汝以醮法谢之。韬如其教,其子即夕能言。”下注曰:“元丰三年徐申书其事并醮法刻石于庙。” 南宋嘉熙时周秉秀曰:“旧传王以醮斗法流传于世,自是以来,凡有禬禳,动辄应感。绍兴癸丑秋,吴侯以旱不雨,乃斋祓置醮造坛下,而祝之曰若藉王灵,使有沛然之应,当力营坛宇以答神赐,旋斾未卷,雨果大至。” 又曰:“庙中有新碑,其旁刻云王在汉朝将兵凯旋,学道于九江梅仙(讳福号寿春真人),功成仙去,隶斗阙下,为天门右神。天门属亥属豨,人畏触,避弗食。今梅仙法中主将水部判官即王也,成道之所传醮斗仪即梅仙所授也。”

康熙五十二年吴宁谧的《祠山辨》对此提出了疑问,他说:“礼斗,道教也,唐宋以后之事,神生汉神雀间,曷尝有此?若谓神必以礼斗成功则非汉人矣。” 从《灵济王行状》所载“元丰三年徐申书其事”来看,礼斗神话至迟在北宋元丰年间已经形成,到南宋时逐渐流行,《正讹》所言庙中新碑与徐申所刻之石可能是同一块石碑。

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三)

礼斗神话与化豨神话有一定的内在联系。豨即豕即猪,属性为亥。斗即北斗,为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之一。北方地支为亥子丑。斗、亥同是北方天文地理之首,因此古人以斗对应于亥豕而有北斗化豕之传说。如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曰:“王姥儿杀人系狱,姥求救于僧一行,一行乃徙大瓮于浑天寺,置七豕于中。元宗急召一行问曰太史奏昨夜北斗不见,是何祥也?师有以禳之乎?答曰后魏时失荧惑,至今帝车不见,天将大警于陛下也,莫若大赦。帝从之。一行归放豕出,太史奏北斗一星见,凡七日而复。”

这里的“七豕”即“北斗七星”,是古代斗豕关系之明证。律历上也有斗建亥之说,《礼记》曰:“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其日壬癸。”壬癸是水。郑氏注曰:“孟冬者,日月会于析木之津而斗建亥之辰也。” 也就是说,斗建亥为水,故北宋以来民间为祠山大帝创造出礼斗、醮斗化雨的神话,以附会其水神之身份。

光绪《广德州志》曰:“州人奉神最重祠山,有不食猪肉者,谓之吃祠山斋。(明代)濮阳模有《祠山化豕辩》,谓好事者因《淮南子》禹化熊治水事而附会之,又云相传北斗变形为猪,唐僧一行于浑天寺掩获群豕而北斗遂隐。明徐武功奉斗,合家不食豕肉,及得罪当决,忽大风雷电,有物如豕者七蹲锦衣堂上,因得赦。张真君以礼斗得道,至今横山有礼斗台,然则今之不食豕肉,亦奉真君所奉之斗斋耳。”

六、南宋以来的埋藏故事

埋藏故事究竟形成于何时?唐宋以前的作品中没有直接记载。明洪熙元年祠山道士盛希年的《祠山广惠庙埋藏记》引“《祠山事迹》所载剡溪石正伦纪《编年》集后”云:

雷州上鼓、广德瘗祭为天下第一。每岁瘗藏,既得吉日,乃立旗卜地于献殿之庭,或于庙东门楼内碑亭之左右穿治方泽各五尺。是日也,烹太牢,洁粢丰,盛嘉栗旨酒,列位三百六十,具祭器、髹製、甆缶,何啻千数。其夕邑宁,盥其事既竣,悉力士舁几,凡饮食、器皿、动用,就坎而瘗焉,不遗毫末,一啜之饮,一箸之器,无敢窃取者。瘗已,幕以太牢之皮,覆箔反土而平治之,土不见其羸或加缩于初。今观庭下之地逦美,庙东门楼左右之地各不逾十丈。姑以耆旧所见一甲子之年,一年之内瘗者或一或再,或至于三四,能倍徙其地十之百之不足及,夫越一年、二三年,卜地有得于已穴之处者即之空空,然旁所有给坎千之而有余,皆曰牲羞熟物易败也,器出析木亦易败也,舜陶殷髀者岂返其真若是之速耶?以此观之,盖由山川清淑之气之所钟,神灵之所助以速幻,有而无际,空而实极,天下之灵异焉。

《编年》是南宋嘉泰年间的作品,此处引文表明埋藏故事自嘉泰以来已经形成。南宋末年周密的《癸辛杂识》曰:“桐川祠山、新安云岚皆有埋藏会,或以为异。” 元《文献通考》曰:“祠山庙在广徳军,土人言其灵应,远近多以耕牛为献。” 可为佐证。《祠山广惠庙埋藏记》曰:“永乐十九年,资政大夫吏部尚书兼通议大夫詹事府詹事臣蹇义按部至郡,翌日谒于祠下,因视所谓埋藏之处,首询之耆民,谓何独无前代记刻?对曰:旧有之,兵燹后靡孓遗矣。顾主祠道士陈祖曰:亦宜详考其事而志诸石。” 从这里“独无前代记刻”看,似乎埋藏故事形成不久。惟祠山“祭以太牢”,“用牛埋藏之事,意其在三国以后两晋唐宋之间事乎”, 但这只是一种推测,并没有确切的记载。

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三)

明代以后埋藏故事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明代《吴兴备志》曰:“(祠山)有埋藏之异,是日土人杀牛祀之,坎其庭中,以所祭牛牲及器皿数百瘗于坎中,明日发视之,空坎一无所有。” 明万历徐应秋的《芝堂杂荟》曰:“蹇忠定公云雷之布鼓、登之鬼市、河源地邱之神债、广德祠山之埋藏,是谓天下四异,非妄传也。”

明代埋藏故事的发展,除了受南宋以来民间造神活动的影响外,还与明太祖觐见祠山神庙以及朝廷定期遣官瘗祭有关。“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方当定鼎金陵之际,尝亲帅六师贲于祠庭,神吉籖言,允若桴鼓之应,于是列庙貌于京师鸡鸣山之阳,岁时遣官致祭,凡祝帛牲醴供自太常,甚盛德意也。” 至洪熙元年,本庙“自洪武初遣官瘗祭而后计之又六十余祀矣”,“用埋藏之设侈费太过”,“乡社案会中亦未见有能举而行之者也。”但民间的参与活动丰富多彩,形式也多样化。明代《祠山志》曰:

至今州郡只设斋醮,惟县间依旧埋藏,岁岁有之。民户埋藏,县宰监其事,属尉弹压。正日久例,用仲夏下半月,其有特发愿心则月日不拘。凡埋藏之牛,自发愿心日豢养为始,或一二年,或三四年,或五七年,专令一牧者看视,不以耕种。州郡或有祈许,则于岁例还愿醮之外,亦间有埋藏。是日旗队鼓乐生牵太牢及饮食器皿动用,起自东庙,迎圣妃过西祠,祭毕,明日复送还东庙。每至埋藏时,饮食之外,器皿动用不分大小精粗,至于桶杓、盆钵之属亦皆埋之,瓷缶之器毋虑千计,哗欢为谑,任意抛掷,观者如堵,攒簇其旁,人无损伤,器自入坎方。其祭时虽盛暑,肉不臭腐,蝇蚋不侵。祭虽以太牢其实正殿,圣眷惟以羊肉为馔。乃自二鼓召请天下四方神祗,至四鼓毕。古老相传有落石大王与祠山争庙基,其夜儿曹无数不住唱喊,云不请落石大王,甚者诋骂,及巫祝召请至落石大王,则群儿同声喊云不请。此事虽俚,然其来已久,人所共知。

综上所述,祠山大帝信仰的形成与发展是紧紧围绕其神话故事而展开的,大致分为三个时期:

一是唐天宝至北宋初,以《颜真卿横山庙碑》和“耆旧相传《灵应事迹》”作为标志,以感生神话和东游神话为主,是早期祠山大帝信仰的形成时期。

二是北宋初至南宋嘉泰年间,以政和四年常安民的《灵济王行状》、嘉泰年间詹仁泽、曾樵的《世家编年》以及洪兴祖重立《颜真卿横山庙碑》作为标志,以阴兵神话、化豨神话、诞辰神话、祖籍出生地神话、礼斗神话为主,是祠山大帝信仰的发展和完善时期。

三是南宋嘉泰以来至明清时期,以明洪熙元年祠山道士盛希年的《祠山广惠庙埋藏记》作为标志,以埋藏故事为主,是祠山大帝信仰的变迁时期,由之前精英们的造神活动逐渐演变为民间的祭祀膜拜和迎神娱乐行为。

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三)

祠山的神话故事以西汉、北魏和东吴作为背景而创作的,与这三个朝代喜欢神瑞有关。查中国历史年表,以“神”纪元的惟有西汉的神爵、东吴的神凤、北魏的神瑞、神䴥、神龟、唐朝的神功、神龙。祠山神话自唐朝以来开始创作,以类相从者唯有西汉、北魏和东吴。《廿二史札记》曰“元魏时人多以神将为名”,此风气一直延续到唐朝 。元魏是隋唐制度的重要渊源之一,受其影响,故唐末颜真卿的《横山庙碑》首先抄袭《魏书•序纪》的内容。史载宋朝以火德王,与汉朝火德相同,故抄袭汉朝也最多,乃至汉末之东吴也不遗余力。

(作者系池州学院皖南民俗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历史学博士后)

唐宋以来广德祠山大帝的神话故事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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