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光超
才到“宏技欣”的第一晚,我在员工宿舍看到了苏光超,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大腹便便,高高的个头,略显弯垂的鼻子,高高的额头下是一双似睡非睡毫无神气的小眼睛,看人时仿佛总是带着藐视的神。右手腕上纹了一个扎眼的母指头大小的“忍”字,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像只大螃蟹,活像个混黑社会的。总之,他彻头彻尾像个大坏蛋。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苏光超也便成了我日夜防范的目标,生怕这家伙冷不防地窜过来揍我几拳。
人初来乍到陌生的环境,总是需要一定时日的磨合期才能适应,何况我本就是个不善交际的人,更需要多些来适应新环境。在人地生疏的地方总会觉得度日如年,才待了四天我就感觉到相当的漫长了,仿佛日子变得懒惰而不肯前进似的。对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被人用怪异的眼神反复审视着,那感觉如同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极不自在。
这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宿舍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顿时感到一股迷茫的失落感,周围的空气和自己似乎凝固了,大脑随时便会空白一片,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能想。这是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如同里的一滴雨滴。
“啪”地一声脆响,门被推开了,我也“醒”来了。走进来的是苏光超,他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丝缕笑意。一溜歪斜地走到自己的床边,颓然倒在床上,但立刻又坐了起来。漾起难得的笑容对我说:“洗澡了吗?如果没洗就早点洗吧,要不然他们待会儿下班回来,个个抢着洗,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轮到你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也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原来他笑起来挺的。我这些天对他的防线也立刻降低了许多。我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说:“我已经洗过了,你去洗吧。”他站起身来,一边伸手拿洗发水,一边说:“那我就先去洗澡了,没事就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会意地、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他迈着大步就向洗澡间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禁萌生许多感叹:一个外形如此粗枝大叶的人,竟会如此心思入微地关心别人,真是应了一句俗话,“莫不可以貌揣人”。
自此之后,我对苏光超的看法改观了许多,但当然也不会立刻便成为至交良友,因为真挚的友情并不是石光电闪间成就的,而是在岁月的磨练中茁壮成长。
我和苏光超步入深交,还得到我进“宏技欣”的第三个月时说起。那是一个休息日,我实在闲得慌。虽然我进厂的日子已不算短,但终究是新人,须比别人多费些心思,将精力尽数投放于工作上,所以并没怎么出去玩,对这里的环境不甚熟悉,因而无处可去便到大门门卫室同保安东南西北的扯谈起来,以打发这懒懒蠕动的炎炎夏日。
我正和保安谈得起劲时,也不知道苏光超从哪里冒了出来,进来就一手把我拽了出来,面有难色地对我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呀?”。去医院当然是看病了,看病可不是儿戏,既然别人有求以我,我当然不能拒绝:“好,当然可以,你哪儿不舒服呀?”
苏光超用手轻轻地拨开衣领,露出胸口。只见他的胸口上长了密密麻麻形似麻疹的颗粒,令人看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好不是滋味,好像那些“麻疹”长在自己身上似的。我问他这是怎么引起的,他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皮肤过敏吧,要看了医生才知道。于是,我们便步行了几分钟到公交车站搭公车。花了不到十分钟的工夫,我们便坐车赶到了松岗人民医院。其实我对医院的就医流程是一窍不通,我来也是起到陪伴的作用而已,一切的就医手续都是苏光超自己办的。
医院的就医手续极繁琐,楼上楼下乱跑一通、窗前门后乱窜一气,再排很长的队才能见到医生。见医生前所要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要花上不低于一个小时,而见医生所花的时间却不到十分钟。这过程中我一直陪着苏光超,我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而已。只希望我这个不专业的陪客,不会太令他失望。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完事了,所幸的是并没有多大事儿,苏光超不过是皮肤过敏而已,医生只是给他开了些药回去用。苏光超是个性格朴实的人,并不善于言辞的表达,回来路上对我的“舍命陪君子”之情只是淡淡地对我说声“谢谢”,但他对我的谢意却不仅仅局限于言语,他看我时眼神中布满了对我的感激之情,这是人与人之间真诚以待时所能感受到的。我会意的轻轻地在他的肩头拍了一拍,他也会意似的向我微微一笑。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虽然这“难”有些微不足道,情却是真情。从此我们两人便渐渐熟稔起来,虽然忙于工作,但一抽出空闲便会一起出来四处走走、一起出来吃吃凉皮,即使吃凉皮对我而言是件痛苦的事,但过程却是的。而我们的也渐行渐深了。
我和苏光超历经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难以用三言两语说尽,只记得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们曾有过快乐也曾有过争吵和“冷战”,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始终视彼此为素友,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环境的更替而“变质”。我离开“宏技欣”已将近一年,我和他时不时便会通一通电话,偶尔也会相约出来一起吃饭,诉说着心中的苦恼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