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随想
雨夜随想
夜如墨,光影交错,雨丝忽隐忽现,雨脚慌乱的跳着,星星点点的橘黄,散落了一地依稀。
雨滴轻叩,轻轻的,缓缓的,如耳鬓私语。任凭你撑起一夜的思绪,它一丝一缕的,为你织起一片静独的海洋。轻柔的声息,浸润了这片夜,惆怅的藤蔓悄然伸出了触须。夜沉沉,收起了飞扬的狂躁和喧嚣。舒滑的静,像亲抚涧谷千年的青苔,思绪穿越在迁客骚人的低吟里。这雨,不会在一阵清风之后,远去吧?静,不会被清脆的笑声刺破吧?我只想在夜色中独处,听着雨的呢喃,随便思绪涨成一池秋水。多亏有雨的眷顾,在纷扰中,辟得一方净地,在雨的怀抱里,心儿撒着欢儿,尽情的疯跑,哪怕淋成个落汤鸡,狼狈、落魄,不再有一丝余悸。
雨中,我痴迷的享受着“寂静的、可以安放我灵魂的世界”。
曾几何时,迷失的我,在绚烂缤纷的光影间狂奔,满身的尘土,是我挥之不去的隐痛,巨大的光影令人窒息,我膜拜在迷幻优雅的眩晕里,虔诚地祭奠着神圣的理想。
单调、落寞的雨,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蜷缩在光影外的黑暗里。
何曾珍惜雨的多情、体己。
这是一个来不及深沉的世界,一切似乎都可以在不经意间挥霍,就像这雨。
今夜,我仔细端详着夜雨滑落的身影。似一袭淡雅的素女,飘然生风,轻盈,沁凉。悄然而至的夜雨想必也是在寻求安放灵魂的静界,如叙如诉。晶亮剔透的雨滴啊!洗去燃烧的狂热和激情,把空灵还给了世界。
寂寥弥漫,水雾茫茫,我顿时消融于水天一色的时空里,做着晶莹、剔透的梦……
几棵粗大的老杨树、老柳树掩映着池塘,绵柔的柳枝条随风轻抚池水,绿色的浮萍几乎遮盖了整个水面,青蛙、蟾蜍不时探出头呱呱的叫几声,池塘边古朴的四合院,古朴、厚重的木门扇,红漆几乎脱落殆尽,优雅的半开着,一道道风干的裂纹,无声的炫耀着这里曾经过的辉煌和荣耀,稚嫩的手抚上去,岁月的苦涩划痛了我。灰暗的青色砖墙,斑驳的翘檐斗拱,苍老、深邃、肃穆,凝固了久远的过去,屋顶上绿意盎然的蒿草、瓦杏,把曾经的辉煌招摇成一片苍凉。父亲说这里曾经大户人家的院落,我似乎想问起这里的人呢?可能父亲也说了,不过我的好奇来得快,去的也快,院子里的童谣吸引着我,此起彼伏,激荡着老院的沉闷,依然无法吹散沧桑氤氲的厚重。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芳草萋萋的屋顶上,顺着一道道的瓦楞滴落在润滑光洁的青石台阶上,叮咚——清脆悦耳的声响惊扰了昏睡的苍老。
大人们也不再出去劳作,安闲的唠着磕,任凭孩子们在雨中疯跑着。我坐在门槛上,凝视着院子里雨滴溅起的一个个水花,同院的玩伴毫无顾忌的跳入院中,尽情的踩踏着朵朵盛开的水花,大人不再训斥,只顾享用这难得的清闲,也许他们也正为田里的玉米、谷子揪心,然而,秋雨不期而至,只能听天由命,他们索性放下了。平日里,听惯了的,大人们忙碌的、烦躁的吵吵闹闹,也融进秋雨的呢喃里,
雨滴稍小些的时候,在外野跑的一群鸡回来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拉拉溜溜。被雨水打落的枣子、树叶,点亮了青砖地面的点点绿意,清纯、青涩,象含羞的浅笑,招惹着好动的鸡群,他们全然不顾头上零零星星的雨滴,红大姐、花姑娘、小黑子…婶子眼里的宝贝,一个个头都懒得抬一下,有节奏地咕咕着埋头啄食。这时,南屋赵家的三儿急速跑出来,不小心把布兜里的炒玉茭撒落一地,引来鸡群一阵骚动,拍打着翅膀,咯、咯——散开了,忽而又呼啦啦的围将上来,争啄着地上一颗颗焦黄的炒玉茭粒…
黄昏的雨包裹着一条条昏昏欲睡的街道,车流,人流,没有了往日的招摇劲儿,小心的挪着,街边的门店大多关了门,紧闭着的门,象倦怠的眼睛,唯有卖炒货的店面,橘黄色、乳白色的灯光弥漫在雨雾笼罩的街面,跳动着一个个诱人的光斑;雨幕中,色彩斑斓的广告灯箱,忽隐忽现、忽远忽近,如梦如幻,似茫然迷离的眼睛,冷漠,凄清;若有所思的雨滴,有节奏的打在雨伞、地面、屋檐上,发出时急时缓,或脆或闷的声响,地上东窜西跳的雨箭,被急匆匆的脚步踢踏的支离破碎。
十字路口的迷雾,像蛇缠绕着,过往的种种,温暖、冷漠、失落、无奈——叠加在一起,幻化成今夜的秋雨。
我喜欢雨的世界。境静了,心净了、情纯了。
对酒当歌,积郁心中的块垒,随着醇酒的香气化作雨中飘忽不定的云雾。细而绵长,缓而沉稳,静而轻柔的雨丝,依旧向我絮叨着生命的周期,抚慰着内心的躁动和迷茫。
恍然间,我仿佛走出了戴望舒的“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