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殇·天问
一、落山风
酩酊了一场,亭院的花却未曾看真。而你,也未必比我清醒。我是如何的过?直到恨满胸襟,我依旧吝啬去使用那些恶毒的语言!那伤的,同样有我啊!
早知道这世界是无光的,只是倔强着不愿去相信罢了。偏得说窗棂有烛影,户外是骄阳。说着,说着,这世界就在那执着的说辞里更换了模样。
荷锄,开两亩薄田,我喜欢这样坐在田垄上看天,谦卑地接受着它的垂怜。满目山花烂漫,难抵一季枯竭,见过,亦明了。勿扰我,恐一场萧索过后,指桑的手在我额前,说水漾才照见我,面目狰狞,是大罪过!不应该!
小摇橹轻薄,又岂可拒绝逆流往返,安渡一切誓言?在起帆的尖口,发飘散,衣敞开,既注定了无力抵抗,就坦然地承接空中呼啸而来浩荡的绝望,和寂寞,交融。
我暖不起来,寒不离开。关于前世今生永不分离的话语,无知,且愚蠢的可。陈仓不度,你修什么栈道?皮囊虚以委蛇,灵魂在左近的地方漠视我,夹在当中,我是游丝,钻进针眼里,缝补不平的呼吸。在冰冷的背面,我凝结成霜。
不是我,那双溢出来的红酥手。从东到西胡乱地包抄,风骚地招摇。无数寂寞的人闻讯而动,靠近我,而后从各自的怀里捧出我,千百个版本,一个比一个卑贱。我只是一个声音啊!细微,苍白。“在靠近了尘土与欲望的地方,未必有我!”——我只是这一句挣扎了一生却无力喊出的声音啊!可有人听见?
穿过对视的断桥,河东河西,桃花眼里弯曲的足迹无视我流浪的艰辛。还是闭上眼睛,黑了这疼痛的场景。走吧,走吧,任所有的色彩在身后大片大片地褪去,把扔在不曾挥手的道别里。醒不在当下,醉又是何年?或,从来都是在幻影里糊涂一生。
古井边,我坐等风来。该如何跨越这场纠缠不清的是非?菩萨南来,舌灿莲花,“阿——弥——陀——佛!”一声唱喏所有细节都成烟散。
落山风下来,尘世中所有纸质的节都经不起推敲。
二、翻江云
躲藏在一个人角落,不经常的会想起刺猬的爱情,若靠近,是不是会有被刺穿的危险?如果我爱上,你就看江上空的云,表情诡秘,一付欲盖弥彰的蠢样子。
懦弱者披挂着华丽的羽衣,它必须依仗这羽衣来掩饰卑微的内心。我原是鼓足了勇气想要勇敢一次的,等我到达了渴望的门,爱已落下了窗帘。我只能负手离开,姿态优美,坚持着一些早该抛弃的虚伪。
想要的,从来都未曾按时抵达。说穿它吧,我其实一早就挤进了那船,水手却在船那头愤怒地叫喊:“天哪,船长不见了,又跑上岸偷情去了!”注定是这样了,我是你命里搁浅的船,你是我永远迟到的岸!
这漫长的旅途,我已然行到了中央,哪里还能寻得落发千缕,原自何由?双目红肿,又如何能穿透时光的荒原回归素手白面的源头?我只能继续行,用自己的脚尖压着脚跟,看生命的痕迹逐渐飘远……
在高高的天上,有我远走的灵魂。它想象花开,想象广袤的田野,想象一个丰满温润的季节。抓不住你,我就跟着云走,忽深忽浅。谁说云是一张虚伪的幕布?我分明看到了最真的容颜,那是我的谷地,我葱茏的草原,我奔驰的骏马,高杨的大旗,以及无比坚贞的信念!
飘吧!捧出自己狂跳的心脏——“让它一直用200次/分的频率震颤到衰竭!”最后,聚集成一天的黑,颠覆了这世界,蔽了光!我想在黑暗里凝听花瓣脱离季节的声音!
还是要继续珍藏,那些没有水分的花瓣,再不济它也算是一场春天的记忆。我愿意在这场记忆里做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把那铁锈的算珠蹉跎成晶亮的红豆,挂在南来北往的街前。
离开了云,你的眼中就布满颜色吗?你的世界就明亮起来了吗?
如此,云走开!
三、滚地雷
面前的这只盒子,我要不要打开你呢?我手握着钥匙,心存恐惧。多怕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我就只剩下了没有希望的希望。免了失望,也许是另一种幸福吧?!
有水的夜晚,我的心比一枝芦苇摇晃得厉害。远处的雷声滚过来,我的绝望来得愈发的深刻,像只鹌鹑颤栗不已。该如何远离这场不可预见的灾难,退回到岸边,继续平淡的生活?
你走过去一条很远的路,有没有在沿途留下指引的灯盏?我寻迹而来是不是一样有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只有将我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瘦过一根竹子,从一条狭窄而修长的巷口钻出去,让前面的视野更宽敞一些。
还要再说些什么来填补因恐惧带来的空茫?雷声更近了,我如何才能镇定地计算出一个你我都觉得安全的距离?不因靠近而爱,不因爱而恨,不因恨而哭?现在,却正在因为哭泣而记得曾经靠近,曾经爱过你!
努力把衣袖放下来,尽可能让自己写字的手看上去稳一点。我要记录下某些事情,南在南方,北在北边,它们从来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我是在没来得及准备的时候遭遇了这样的坏天气,也因此才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你原是递给过我一把折叠的雨伞的,是我忘记了将它打开。还有什么能让我更改这个狼狈不堪的结局?或许,在雷声滚过来之前先把自己锻炼得强大起来,从此,不再害怕!
雷声滚过来,才知道平静的世界是多么值得眷恋。为什么要贪杯,明知道自己是一喝就醉的那种人。懊恼已经没有了意义,撕裂自己也只能表达这脆薄的尘世其实毫无可恋。看看那车水马龙的长街,比比都是一脸错愕,愁肠百结的人们,昨夜初遇他们还是精神爽朗,目光如炬的啊。如何,如何才能教我远离这场瞬息万变的劫数,把幸福的种子提前种下?在信念散失以前,让花开。
滚地雷,滚过来,引一场旷世的野火,毁了这冷漠的北方,无情的江南。
四、乱世电
失落的脚印和踩痛的黄沙知道,我一直在荒漠的腹地,孑然一身,无枝可依的伤。
想着远走,就在地平线上消失了自己的影子,看月在空,夜无声。
走多远都是无用的。再远,也远不过你。总有一道光,适时地刺入黑暗的心间,似午夜的雨点滴在靠窗的面容,突然就惊慌起来。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让我可以在突兀的清醒后自觉的想你。而后,再想起那些曾经说过想我的人,如何的在一句含糊的尾音里,从此下落不明。
除了我,谁会在意?秋天的叶落,寒冷从四面八方处涌进来。想要飞往南方的雁阵带着最后的夕阳,绝尘而去。从此,风中的目光拒绝了张望,死去的土壤开始幻想一声鸟鸣。
我的怀抱太小,你一只脚掌踏入,我的一生就已饱满,装不下你,我只是你回忆的地方。
所谓的花事,是花开千种,都落翼痕。我静候的一株,要花开不败,要可以和着香气寻找到芬芳的起点,要让蒙尘的车辕卸下莫名的污垢,生出飞轮,越过繁杂的江湖。从三月的一场新绿开始,我要我的呼吸均匀。
有一种离,为了忘记,有一种离,为了要更清醒的记起。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要忘记,我要一种痛活在生命里,时刻在警醒着!
喜欢闪电,因为它比绝望更绝望。用极短暂的光芒验证最深重的黑。我现在就在这束光里。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
五、招魂雨
很多人都在说死,我却在一场大雨中活过来,全身潮湿。
我是谁?盗千家,劫万户的强梁,还是轻生死,重情意的豪杰?都不是,我只是一滴冰凉的水珠,褪尽了颜色,抗拒着温暖,不接近火焰。我来,是为了寻找一条河流,漫过眼睛的高度。
是你坐在那河边吗?如果不是你,是谁引来的河流,催生我,听寂寞的星辰诉说着心事?天低下来,所有悲伤的夜虫都发出凄惨的鸣叫。我走失了,随着荒芜的誓言,没有了痕迹。一向静止的三月,偷偷地酝酿了那场雨。
为雨生,为雨做今生最奢侈的暂留。人走,人亡,我都要在最贴近你心脏的地方,祝福所有在你土壤里生长的生命都益发的柔软。这柔软,你可以枕着睡,枕着不醒。
这是我的屋檐,向来如是。我承接我的潮湿,由眉高到眼低,而后流入心里,结成恋你的琥珀,封存。爱无归依,悲喜都容不得,皆因不是你的,就绝不会是我的。因而我透明,请穿过我,穿过我的凉,去看花花世界,歌舞升平。
很多人都在说死,我却在一场大雨中活过来,最终,又回到水里去。
六、催命
催命雪!催命雪!
我开始变得阴险。躲藏在人迹罕至的草丛,怀里揣着一把晶亮的刀。一旦有人经过,我便会割断她的声带,夺了她的矜持,断了她的归途。我在野花卖弄姿色地脚下,种下一蓬带着倒勾的荆棘,不断引诱着新的猎物步入我的陷阱,我需要诸多的尸骨堆砌出我繁华似锦的寂寞。
我和谁都是仇人,碰面即是一场厮杀。对你,我更是严阵以待——一刀毙命后我还要取了你的首级。别怨我,我守侯了你太多个夜晚,殚精竭虑,形如枯槁。如果要你还,你还我三生都不算完。
来吧,靠近我桃花的棺木,蔷薇的忧伤,夜莺的泪珠和不眠者叵测的微笑。那是深深深藏了千年的阴魂不散,它正如饥似渴地搜寻着一个寄主。我多愿是你,慈悲的舍下天使的羽衣,与我一起在地狱里沉沦。
假设今夜就是一个了断,趁得雪降如乱箭,杀人最无形,我要张大我饕餮的大嘴,将你吞入腹中,然后自己也迅速的死去,再不给你活出生天的妄想。这是一个极好的阴谋,我不要让它泄露出去。可是,那双入不得口的绣花鞋我应该藏在哪里?只好这样了,把它藏在雪地里,让雪下得大一点,大一点……
如果,是设想的结局,时光是不是就不在了?我的苦呢?你的笑呢?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假设又还有什么意义?
--沐吟枫QQ:471065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