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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鼎祚及其《玉合记》传奇(下)

原标题:梅鼎祚及其《玉合记》传奇(下)

茆耕茹

微信版第353期

三、《玉合记》传奇的编创与刊印

《玉合记》全名为《章台柳玉合记》,全剧四十出。[13]按唐人小说韩柳故事的文脉,除第一出《标目》概略介绍剧情外,其余二十九出可分为三个戏段:

第一戏段(第二出至第十七出),共十六出。其中与韩柳主线直接有关的共五出(赠柳•赠资•别韩)。

1、第六出《缘合》(情系•见合)。叙柳氏侍女轻蛾,为柳去法灵寺还愿赠幡,又遇韩翃。韩因贫将随身携带的玉合,欲向寺“换数百文钱”。蛾见精美玉合,称姐姐(柳氏)也无,韩即将合转赠之。

2、第七出《参成》(羡韩•情牵)。叙蛾携合回,柳终收下。李王孙还宅,称韩之才华,柳希李助韩。后李思,欲赠柳助韩,柳初拒。李去,柳命蛾将合钱送还韩。

以上两出之情节,唐小说均无,为《玉合》所增。其中韩之赠合与第三十六出与柳氏永诀时柳氏还合,全剧一情所系,贯穿首尾。而玉合之玉又正示柳氏之节。可见梅氏定名此剧为《玉合记》,确费一番心绪。此实为《玉合》点睛之笔。

3、第十一出《义姤》(赠柳•缘会)。叙李约韩入室歌舞饮宴。韩柳初见,李命鼓乐以贺,又命柳氏舞。舞毕,李命移席瑶光台。三人又饮,酒酣,李贺韩柳,直言赠柳与韩。韩无奈,感李之大德。韩柳拈香,合乐拜谢天地。李又命众,鼓乐送韩柳进入西洞房,并约三日后再见。

梅鼎祚及其《玉合记》传奇(下)

图4 明•毛晋《六十种曲》(六)《玉合记》首页,中华书局1958年版

此出因场面铺张之需,竟一出分作三场。

4、第十三出《醳负》(赠资•再助)。叙三日后韩柳同见李。李知韩贫,又丢不下心中的柳氏,因此时李正欲寻仙方外,竟将数十万家产,全赠韩柳。

5、第十七出《言祖》(蜜月•别韩)。不久韩中进士,花园蜜月,夫荣妻贵。柳遵礼俗,希韩返里清池省亲。忽报安禄山叛,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召韩为书记,韩随军平叛,并言即日需行。柳氏不舍,赠玉剑以励韩志。韩柳难舍分离,饮酒同歌《阳关曲》壮行。隔日,柳、蛾送韩至渭河边,韩为侯军接去。

韩柳离别的原因,虽同与安叛有关,在分离的时间、地点上,却与许尧佐两小说有别。《玉合》据《本事诗》中寥寥数语,竟扩至韩柳两人婚后,从安逸到突变,情绪上有极大的反差,这更易于抒发两人当时内心的情感;在时空上遵《本事诗》所叙,也更为合理。

第二戏段(第十八出至第三十五出),共十八出。与韩柳主线直接有关的共八出(守节•劫柳•路遇)

1、第二十四出《兵变》(京陷•逃散)。叙叛军入京,柳扮尼姑,蛾扮道姑,两人逃散。

第二十五出《逃禅》(入寺•盼韩)。月夜,柳逃入法灵寺为尼避难。

第二十六出《入道》(见李•入庵)。轻蛾乱中逃往华山寻李,李示蛾入莲花庵为道姑。

三出均为《玉合》新增,是柳、蛾逃难分离的交待出目。后二出更突显佛道意味,增强了《玉合》戏剧文化具象的多面性。

2、第二十七出《通讯》(念柳•下书)。京都收复,三方多难,余乱未平。叙韩随侯希逸平叛,欲讨河阳,行前忆柳。作《章台柳》诗,并取麸金百两,命家人奚奴携带,赴京寻柳。

第二十九出《嗣音》(思韩•见诗)。柳氏寺中思韩,奚奴寻至,奉上韩书及金。柳氏悲慽,作《杨柳枝》诗赠答。

唐小说此两出只数语,《玉合》分作两出。小说韩诗有句:“亦应攀折他人手”,《玉合》改句中“亦”字为“也”字。小说柳氏回赠诗有句:“一叶随风忽报秋”,《玉合》改“秋”字为“愁”字。

3、第三十一出《砥节》(劫柳•母佑)。叙吐蕃降将沙吒利,闻柳氏“色艳双全”,骗入沙府,调戏遭拒。沙虽番将却有孝心,又惧妻,此时母、妻前后均至。母恐此事坏了沙的名声,将柳领至己室安顿,方免柳氏失节。

4、第三十四出《道遘》(还京•遇柳)。叙安之余乱平,韩随侯还京入觐。独自一人,访柳至章台之下;时柳氏听得淄青将佐还朝,思韩越甚,沙府侍女正邀柳外游。柳为能打听韩之返京信息,只得允与随车同行;韩访柳至龙首岗,见一牛车迎面而至,侍女随后。牛车经韩侧,车中一女突呼:“道旁立者,得非韩员外呼?”韩正欲见,被韩车人驱阻。柳命侍女告韩:“陷身沙府,非不能死,正图郎君一见。”约韩明早至通政里门相见,牛车急驶而去。

一出扩为三场,实为韩柳重逢情感上的多层烘托,《玉合》不惜浓墨重染之。

5、第三十五出《投合》(还合•诀别)。隔日晨,柳驾车去通政里门,车夫苍头等人方知“这夫人自有丈夫”。韩柳两人见,痛叙离别之情。柳从车中取出玉合回赠,言:“当遂永诀,愿置诚念。”柳车遂去,韩惆怅悲立。

以上八出中主要事件,为小说原有。只在一些具体的情节和人物思想感情的表叙上,《玉合》作了较多细赋、合理的补缀和描叙。

梅鼎祚及其《玉合记》传奇(下)

梅鼎祚及其《玉合记》传奇(下)

图5 梅鼎祚印

第三戏段(第三十六出至四十出),共五出。与韩柳主线有直线关联的共四出(还玉•诏封•大团圆)。

1、第三十七出《还玉》(侠义•挟柳)。为庆西征奏凯,侯帅宴请众将合乐酒楼。席间韩神情不振,许俊扶剑问韩,韩始言与柳事。许又言:“请足下数字,当立致之。”韩无奈遵之,许立持韩札备马去沙府,见沙领众打猎离去,闯入沙府。佯称沙将坠马,势且不救,要见夫人。柳出见许,许示韩书,便挟柳上马而去。还至酒楼,四座皆惊。韩柳抱头痛哭。韩许惧沙,约见侯帅。

2、第三十八出《谢愆》(全节•还马)。沙回知柳被挟去,欲与其等玉石俱焚,沙仆虫儿进言慰劝,称需先上表,言不知柳氏有夫,况柳氏在府“完名全节”。沙将再思,也只得遵依。不想沙将又将前购韩宅之汗血宝马,一并进献,以作悔过。

3、第三十九出《闻上》(请李•奏圣)。韩许见侯,禀告前事。侯问清韩柳前由,首为李王孙当年赠柳一事所感。言京都先天观正缺一高真主持,命速请李下山入京。又为韩柳事,奏表上闻。

4、第四十出《赐完》(柳归•诏封•大团圆)。李、蛾奉侯命,赶至帅府,恰逢诏下。封:韩翃授中书舍人,仍知制诰。柳氏归韩翃,封昌黎夫人。李筌(李王孙)赐号混元真人,主持先天观事。侍女轻蛾,赐号通德先生,岁给禄米。侯希逸久著元勋,进封淮阳王,实封二千户。许俊出拜关东观察使。沙吒利取其悔过,赐钱二百万。(图4)

《玉合》一剧,汇撷了唐小说韩柳故事的主要情节,但在人物性格重塑上,至少有三人,应予提及:

一、唐小说中的李生,“家累千金”,“素重翊,无所吝惜。”而对其赠柳与资的原因,只有数语。因隔世久远,后人读来对其行为难以理解。《玉合》称李为王孙。第十三出《醳负》中,李自称“曾为名将,北征突厥,西讨吐蕃。”因遭李林甫排斥,后却“混迹屠沽,逃名花酒”,终悟出“都为欲界”。“轻财任侠,也属微尘”,便发誓入山修道,以寻解脱。这时才有剧中所叙慷慨赠柳及资的发生,使人读之了然。剧之最后还将唐玄宗时道教学者李筌,归并于李王孙一身,更增人物行为的可信。除此,李之登场竟有五出之多,终使众多的道教理念也随之渗入剧中,增添了剧中多元的文化性质。

二、轻蛾,是《玉合》新创的一位柳氏亲信侍女。唐小说元稹《会真记》中莺莺小姐的侍女红娘,应为他的初形。金有董解元《弦索西厢》(诸宫调)、元有王实甫《西厢记》杂剧,都有侍女红娘一角。《玉合》中侍女轻蛾的机智、灵巧,恰似红娘之再现。轻蛾一角的编入,活跃、丰富了《玉合》的剧情。及至今人京剧荀慧生演出之荀派代表作《红娘》,侍女红娘的形象,至今仍活现于舞台。

三、沙吒利,唐小说中只是一介跋扈的吐蕃降将。《玉合》中沙不仅是“烟花心性”,还是一个孝母惧妻之人。上表时竟谎称原不知柳氏有夫,更因柳入沙府“完全名节”,同时又献前购韩家之宝马以示悔过,这些都看似突然,却也都在情理之中。这使诏赐沙二百万钱,也有了合理的诠释。这一番将性格的描叙,历代剧作中实为罕见。

《玉合》其他新增出目或情节,多将小说背景中只言片语的抽象交待,改作明场表演。如第四出,叙唐皇花朝之日与妃、嫔、国戚同游曲江。第二十二出,安禄山叛,皇、妃逃入西川。又因受传奇体制所限,戏中有文戏也应有武戏,于是补缀有第八出侯希逸发兵。第十二出,沙吒利降唐。第十四出,安劝侯降,侯斩来使。第十六出,侯发兵讨安。第十九出,安禄山称帝。第二十一出,侯兵行海路,韩翃投侯部。第二十四出,安攻长安。第三十出,安乱平,李光弼练兵点将,侯韩西征河阳平余乱。加之剧中多出歌舞场面的出现,多少冲淡了唐小说韩柳故事所反映出的社会诸多弊端的主题。

《玉合》还将柳氏的出身,试图作些改变。小说中柳氏出身为妓,虽幽居深闺,生活优裕,但终是达官权贵掌上的玩物。柳氏所受沉重的封建压迫和千千万万妇女一样,对生活自由的强烈向往,对自主爱情热忱渴望,都是难以实现的。但小说中韩柳自主的爱情虽经磨难,最终得以实现,才会引起广大民众心理上的共鸣,也更有典型意义,使小说能够长期流传于民间。《玉合》却为柳氏低下的出身,作了一些遮掩。称柳“年来二八”,“从小养在李家”,“方且待年”,以示柳氏非妓,出身纯洁,这仍摆脱不了柳氏人身自由遭到束缚的阴影。遮掩柳氏痛苦低下出身的结果,反而减弱了《玉合》暴露封建社会弊端的意义。

关于《玉合》刊印及版本。约万历十四年(1586)稍后,梅氏有首刻本问世。后有虎林容与堂本,万历间金陵有世德堂、继志斋、富春堂三种刊本,晚明毛晋汲古阁有《六十种曲》(含《玉合》一种)刊本。至民国二十四年(1935)稍前,开明书店据汲古阁本重刊本。一九五三年郑振铎主编《古本戏曲丛刊》共四集。初集一百种中含《玉合》一种,编辑中曾参照容与堂本,重新校订,一九五四年初集刊印。一九五五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又据开明版刊印。一九五八年中华书局又据开明版《六十种曲》校订后再印。二十世纪末,中华书局约在2000年前后,又将汲古阁本《六十种曲》影印。《玉合》由梅氏首刊以来,初略统计已有十一种版本之多,可见《玉合》在中国戏剧史上是有其特定价值的。

四、《玉合》的声腔使用与历代之剧评

《玉合》所用之声腔,其情况历来十分模糊,其原因一是资料难见,一是《玉合》问世正是昆腔蓬勃之时。这时不仅有众多原先已经流行的南戏名剧,如《琵琶记》、《荆钗记》、《白兔记》、《幽闺记》(《拜月亭记》)、《杀狗记》等,先后被改成昆腔本演出,竟连汤显祖的《四梦》也不例外。那么,《玉合》的情况如何?

徐朔方在《梅鼎祚年谱》“引论”中,据梅氏有关诗文考:梅氏《鹿裘石室集》卷七《酬屠长卿(屠隆)序章台传奇,因过新都寄汪司马》诗有句:“金元乐府差快意,吴越新声横得名。少年填词颇合作,家部尚有清商乐。”章台传奇指《玉合记》,诗中最后句是说在梅家戏班唱的是清商乐。清商乐是汉魏乐府中的曲调,这里是借指在他家的戏班所唱的曲调。古代常把某一熟悉而又不知曲名的曲调,借指为相近的古典曲名。这样,清商乐究竟是一曲调,或是一种声腔?

万历四十二年(1614),时梅已六十六岁,汤已六十五岁。此年为贺孟太君八十寿辰,汤从家乡遣一宜黄腔戏班到梅鼎祚家演唱。梅氏作《夏日携宜伶蒲上》诗赠堂兄子綦。诗中有句:“君自北窗眠白日,我携西部理清商。”问题有了进一步的明确,西部这里所指系明中期以前的四大声腔之一的海盐腔分支,即江西宜黄腔。一出大戏必须用同一声腔中,众多不同曲调方能完成演出。这样,清商乐应指是演唱的声腔,而不是某一曲调。梅氏在写给吕胤昌(吕天成之父,时任宁国府推官)的信中又说:“湖口(今属江西省)张侍御有女伎,演《章台》甚妖艳。”可证“宜黄腔这时已经从江西省中部向北流传到九江,以及安徽的沿江一带。”明•顾起元《客座赘语》卷九“戏剧”有载:“南都(南京)万历以前,公侯与缙绅及富家,凡有宴会小集,多用散乐,或三、四人,或多人唱大套北曲。”“大会则用南戏,其始止二腔:一为弋阳,一为海盐。弋阳则错用乡语,四方士客喜阅之。海盐多官话,两京人用之。”

由此可知,汤氏所遣至梅家的戏班,所唱海盐(宜黄)声腔,正为当时之时尚的声腔。今皖东南的宣城市(明清两代均称宁国府),地域上与徽州及沿江的太平府,以及江苏江宁(南京)、镇江、常州三府地相毗邻,社会交往甚密,戏曲声腔之交融,自当也不会例外。

徐朔方《梅鼎祚年谱》“引论”又证:《鹿裘石室集》“尺牍”卷五《与汪子建》有句:“《玉合》传奇颇行乐部,闻南中亦有谱者。”南中指南京及其附近的苏州一带。上句是说在南京一带,它又被改编为另一种曲谱。此正当昆腔在南中地方勃兴,无疑指昆腔。汤显祖也说过:“南则昆山,之次为海盐,吴浙音也。”[14]这时才见有《玉合》被移植为昆腔的演出。《玉合》词曲雅丽,音韵格律却遵南戏一脉。南戏在格律上,比之昆腔的宽松。相邻、相通的音韵往往通押,有时同在一出戏中,也不必一韵到底。为此,《玉合》的韵律使用,常受到昆腔剧作家的批评。这又是《玉合》原不同于昆腔的另一佐证。由此可知,《玉合》声腔使用的轨迹是:梅氏依原南戏的体例编创,最早为海盐支派的宜黄腔演唱,随之又被昆腔所移植。

梅鼎祚及其《玉合记》传奇(下)图6 徐朔方先生像

《玉合》自约万历十四年(1586)稍后刊行,至崇祯末(1644年)的五十八年间,众多著名的戏评家、剧作家,都有过评品。具代表性观点,摘录如下:

一、汤显祖万历十四年(1586年)为梅氏《玉合》作序。序中称:“予观其词,视予所为《霍小玉传》(即汤氏早期剧作《紫箫记》),并其沉丽之思,减其秾长之累。且予曲中乃有讥托,为部长吏抑止不行。”“梅生传事而止,足传于时。”

二、屠隆为梅氏作《章台柳玉合记叙》。叙称梅生:“以其余力为《章台柳》新声,其词丽而婉,其调响而俊,既不悖于雅音,复不离其本色。洄洑顿挫,凄沈淹抑,叩宫宫应,叩羽羽应。每至情语出于人口,入于人耳,人快欲狂,人悲欲绝,则至矣,无遗憾矣。”

三、李贽《焚书》:“《玉合》亦有许多曲折,但当要紧处却缓慢,却泛散,是以未尽其美,然亦不可不谓之不知趣矣。”(一说为叶昼点评,托名李贽。)

四、沈德符《顾曲杂言》“填词名手”:“梅雨(禹)金《玉合记》最为时所尚,然宾白尽用骈语,饾饤太繁。其曲半使故事及成语,正如设色骷髅粉捏化生,欲博人宠爱难矣。”

五、徐复祚《曲论》:“梅禹金,宣城人。作为《玉合记》,士林争购之,纸为之贵。曾寄余,余读之,不解也。传奇之体,要在使田畯红女闻之而趯然喜、悚然惧。若徒逞其博洽,使闻者不解为何语,何异对驴而弹琴乎?”

六、吕天成《曲品》卷下:“《玉合》。许俊还玉,诚节侠丈夫事,不可不传。词调组诗而成,从《玉玦》派来,大有色泽。伯龙(梁辰鱼)极赏之,恨不守音韵耳。《金鱼记》当退三舍。”

七、祁彪佳《远山堂曲品》“艳品”:“骈骊之派,本于《玉玦》,而组织渐近自然,故香色出于俊逸,词场中正少此一种艳手不得。但止题之以艳,正恐禹金不肯受耳。”[15]

以上所记种种,直至清末王国维在《中国戏曲概论》卷中《明人传奇》中称:“及《玉合》、《玉玦》诸作,益工修词,本质几掩。抑知曲以模写人事为尚,所贵委曲宛转,以代说词。一涉藻绘,即蔽本来,而积习未忘,不胜其靡,此体亦不能偏废矣。”[16]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吴梅在与王国维同名的《中国戏曲概论》卷中,也有类似的评议。吴梅在该文中还记有:“明人传奇,多不胜纪,余箧中所有,不下二百多种。”其中“共四十三种,传奇中佳者尽此矣。”[17]这四十三种中,竟也有《玉合》一种。

对《玉合》以上评品,有的梅氏生前已知,晚年所作《长命缕》传奇,文风明显有了一些改变。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质,正是《玉合》文辞过度修饰,恰逢“又当中原尚文之世”,“词场中少此一种艳手不得”,终使《玉合》凭此,跻身于明清两代剧坛骈俪派之巅峰。

注释:

[1]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下•梅太学鼎祚”称:“万历末(1620年),年六十七。”万历末前推六十七年是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是说梅氏这一年出生。《古典戏曲存目彙考》梅氏生年遵其说,卒年却被记为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享年66岁。《安徽人物大辞典》(1992年11月版),称梅氏生于正德四年(1509年),卒年也称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这样梅氏竟活了106岁。所见有关梅文,多不记其生卒年。

[2]给事中,官名,明初沿前代设置。洪武六年(1408年),给事中始分吏、户、礼、兵、刑、工六科。辅帝政务,监察六部,纠弹官吏。给谏,是对给事中的尊称。

[3]详见徐朔方文。徐文载《徐朔方集》第四卷《晚明曲家年谱•皖赣卷•梅鼎祚年谱》,约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引自复印本。

[4]见徐朔方笺校《汤显祖集》(一)“诗文集•第三卷•《寄宣城梅禹金并序》”诗,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64页。

[5]见徐朔方笺校《汤显祖集》(二)“诗文集•第三十三卷•玉茗堂文之六•《玉合记题词》”,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092页。

[6]见《梅鼎祚年谱》“万历十五年(1587年),梅氏三十九岁”,屠隆《与梅禹金》诗有记,《年谱》150-151页。屠隆为《玉合记》所题《章台柳玉合记》全文,见陈多、叶长海《中国历代剧作选注》,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41-143页。

[7]章台,台名,原指战国时宫内之章台。秦王见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于此台。汉洛阳北宫有章台门。章台柳,指唐人小说韩翃与柳氏的故事,后故事中《章台柳》诗句,被采作词谱,以起句为名。

[8]1、唐•许尧佐《柳氏传》,载宋•李昉等编辑《太平广记》卷四八五“杂传记类”。2、唐•孟棨《本事诗》列入“情感第一”类。3、称唐•许尧佐的另一版本《章台柳传》,即《柳氏传》。1、3两种刊本,明•桃园居士(有疑即冯梦龙)辑入《唐人小说》,上海文艺出版社据扫叶山房石印本1992年影印。

[9]叙见侯忠义编《中国文言小说参考资料》“下编•唐五代部分•本事诗叙”。叙文见北京大学出版社据涵芬楼明刊《顾氏文房小说》本影印,1985年版第245页。

[10]员外。六朝以来,始有员外郎之官名,故以员外别之。员外,指正员以外的官员,可用钱捐买。旧时小说、戏曲中,常用以通称有钱的富绅。

[11]昌黎先世曾居昌黎(今辽宁义县),故韩愈也自称昌黎人,世称韩昌黎。

[12]见冯梦龙《熊龙峰四种小说》,其中《苏长公章台柳传》,叙宋真宗朝临安府(杭州)太守苏轼与歌伎、佛寺长老观花、赏舞诸事。合集本王古鲁搜集、校注,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

[13]本文所言之《玉合记》传奇,依据1958年中华书局遵1935年开明书店版校订后,重印之《六十种曲》本。

[14]见汤显祖《宜黄县戏神清源祖师庙记》,《汤显祖集》(二)“诗文集•第三十四卷•玉茗堂文七•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1127-1129页。

[15]以上诸家评品中,沈德符、徐复祚两评,载《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吕天成、祁彪佳两评载《集成》六,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

[16]见王国维《宋元戏曲史》(外一种)《中国戏曲概论》,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89-190页。

[17]见王卫民编《吴梅戏曲论文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版第150-151页。

(作者系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编剧,中国傩戏学研究会会员)

制作:童达清(ltsr2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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